第263章 裂隙余生观地府（1 / 2）
（一）楚月：夜奔归城，问卜寻踪
从月牙沙洲到广汉市区，那段不算长的路程，楚月却觉得像是跋涉了一个世纪。
之前肾上腺素飙升没感觉，此刻惊魂稍定，疲惫、恐惧、后怕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。她瘫在网约车的后座上，浑身沾满了沙土和芦苇的碎屑，头发乱得像个鸟窝，脸色煞白，眼神还有些涣散，活脱脱刚从哪个灾难片片场逃出来的群众演员。
开车的师傅是个憨厚的本地大哥，从后视镜里瞅了她好几眼，欲言又止。估计是把她当成失恋了跑去河边哭晕，或者跟驴友探险走散了的可怜娃了。
“小、小姑娘，你没事吧？”师傅终于忍不住，小心翼翼地问，“要不要送你去医院看看？”
楚月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：“没、没事，师傅，谢谢您……就是……就是迷路了，有点吓着了。”她总不能说自己刚才差点被一具会动的、穿着蓑衣的僵尸用竹篙敲碎脑袋吧？说出去怕是师傅直接把她送精神病院了。
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护身符。那温热的触感已经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凉和……一丝细微的裂痕。她能感觉到，这枚救了她一命的小小符箓，已经耗尽了力量，变成了一块普通的、甚至有点破损的装饰品。
心里顿时空落落的。最大的依仗没了，林昭焕又生死未卜……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助和恐惧。
还有手心……她摊开右手掌，借着车窗外掠过的路灯光线，仔细看着。之前用血画下的那个简陋符号，血迹已经干涸模糊，但奇怪的是，那符号的轮廓，似乎并没有完全消失，反而像是一种无形的印记，淡淡地留在了皮肤上，甚至……在某个角度下，会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、难以察觉的光泽？
这是怎么回事？难道林老师给她画的不是一次性用品，还有隐藏功能？
胡思乱想间，车子已经驶入了广汉市区。熟悉的灯火和喧嚣让楚月稍微安心了一些，但想到林昭焕可能还在那个危机四伏的采石场，她的心又揪了起来。
她让司机直接把她送回了之前那家“忘忧旅馆”。王婆婆看到她这副狼狈模样，吓了一大跳，关切地问东问西。楚月只含糊说是去郊外拍照不小心摔了一跤，然后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反锁房门，她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卫生间，用冷水狠狠泼了几把脸，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。镜子里映出一张憔悴、惊恐未定的脸，眼圈发黑，嘴唇干裂。
不行！不能慌！林昭焕还在等着她（或许吧？）！她必须想办法联系上他！
可是怎么联系？手机丢了，就算没丢，采石场那种鬼地方多半也没信号。报警？怎么说？说有个风水先生去废弃采石场探险失踪了，还可能引发了地震和能量爆发？警察不把她当疯子抓起来才怪！
她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，像只困在笼子里的母老虎。
对了！那个瞎子！
她猛地想起了林昭焕提过一嘴的、城里那个摆摊算命的老瞎子！林老师好像还找他请教过问题。这种老江湖，说不定……有什么特别的门路或者感应能力？
死马当活马医！
楚月看了看时间，已经是晚上快十点了。也不知道那老瞎子收摊了没有。她也顾不上换衣服，只是把脸上和头发上的泥沙稍微擦了擦，抓起钱包和钥匙，就匆匆跑下了楼。
“楚丫头，这大晚上的又去哪儿啊？”王婆婆在柜台后探出头，关切地问。
“呃……我出去买点宵夜！”楚月胡乱应付了一句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旅馆。
凭着记忆和之前打听到的信息，她七拐八拐，终于找到了那个据说老瞎子经常出没的老茶馆。
茶馆坐落在一个更深的巷子里，连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有，只有门口挂着两个昏黄的灯笼，勉强照亮门口一小片区域。都这个点了，茶馆里居然还坐着几桌客人，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茶客，一边喝着盖碗茶，一边低声摆着龙门阵，烟雾缭绕，充满了市井气息。
楚月在门口张望了一圈，很快就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位置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，还是那副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墨镜，还是那样佝偻着背，慢悠悠地端着一杯浑浊的茶水在品。他面前的小木桌上，照例摆着几枚古旧的铜钱和一个龟甲。
楚月深吸一口气，鼓起勇气走了过去。
“老先生……”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。
老瞎子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，没有立刻转头（当然，转了也看不见），只是用他那独特的、略带沙哑的嗓音问道：“问事？”
“是……也不是……”楚月在他对面的小板凳上坐下，有些语无伦次，“我……我想找个人。他……他可能出事了。”
“哦？”老瞎子放下茶杯，慢条斯理地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，“男的女的？多大年纪？叫什么？生辰八字？”
“男的，看起来……三十岁上下？”楚月努力回忆着，“叫林昭焕，照耀的光焕。生辰八字……我不知道。”林昭焕好像刻意隐藏自己的八字，她更不可能知道了。
老瞎子听到“林昭焕”三个字，敲桌子的手指明显停顿了一下。他那隐藏在墨镜后的脸，似乎转向了楚月的方向，虽然看不到眼神，却让楚月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。
“是他啊……”老瞎子沉默了几秒，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，“‘癸丑桑柘木，木火自通明’……这命格，硬朗得很，但也……容易招风啊。”
楚月心中一惊！这老瞎子……果然认识林昭焕！而且好像还知道他的底细？！
“老先生！您知道他在哪儿吗？他今天下午去了西北郊那个废弃的响水坡采石场，然后就失联了！那边……那边好像很危险！”楚月急切地说道，差点就把什么煞傀、能量爆发的事情都秃噜出来了。
老瞎子却摆了摆手，示意她稍安勿躁。他伸出枯瘦的手指，拿起桌上的三枚铜钱，随手在龟甲里晃了晃，“哗啦”一声倒在桌面上。
他没有去看（也看不了），只是伸出手指，极其缓慢地、仔细地触摸着每一枚铜钱的正反面和它们散落的位置。
茶馆里很安静，只有老茶客们低沉的交谈声和偶尔响起的嘬茶声。楚月紧张得手心冒汗，大气都不敢喘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老瞎子才收回手，端起茶杯，又喝了一口，才慢悠悠地开口：“卦象……‘艮’宫‘地山谦’，变‘坤’宫‘地泽临’……”
楚月听得一头雾水：“老先生，这……这是什么意思啊？”
“‘谦’者，卑下能容也。山藏于地，有藏纳、潜伏之象。”老瞎子解释道，“说明他人还在，并未消亡，只是……被困住了，如同山石藏于地下，一时难以显露。”
还在？！楚月心中燃起一丝希望！
“那‘临’呢？‘地泽临’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‘临’者，上临下也，有监视、靠近、甚至……压迫之意。”老瞎子的语气微微沉重了一些，“坤为地，为众，为阴。泽为口，为悦，也为……陷。此卦象，主有阴邪之物环伺，或身处某种……非人所居之‘穴’，土重而水滞，脱困不易。”
被困住了……阴邪之物环伺……非人所居之穴……
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，让楚月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蒙上了一层阴影。听起来……林昭焕的处境很不妙啊！
“那……那能算出他具体在采石场的哪个位置吗？或者……我该怎么帮他？”楚月急得快哭了。
老瞎子摇了摇头：“天机混沌，外力干扰太强，老瞎子我道行浅薄，只能窥得这一鳞半爪。具体方位，难定。至于如何相助……”
他沉吟了一下，忽然伸出手指，在桌面上沾了点冷茶水，画了一个极其简单的符号——正是楚月之前用血在手心画的那个旋转太极带火焰的简易版！
“此乃‘同心印’的一种变体，”老瞎子道，“你二人之间，似乎有某种……气机牵引。若他尚有余力，或你心念足够专注，以此为引，或可……传递一丝信息，或者……感知一二。”
他顿了顿，又补充道：“不过，此法凶险。强行沟通，若遇阻碍，或对方正处险境，反可能引火烧身，伤及自身魂魄。丫头，你好自为之。”
说完，老瞎子不再言语，端起茶杯，继续慢悠悠地品着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楚月看着桌面上那个很快就蒸发消失的茶水符号，心里五味杂陈。老瞎子的话，既给了她一丝希望，又让她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和风险。
用“同心印”沟通？她刚才在沙洲上误打误撞试过一次，结果好像……是把护身符的能量给引爆了？那到底是沟通成功了，还是……触发了什么别的机制？
她现在还敢再试吗？万一真的像老瞎子说的，引火烧身怎么办？
可如果不试，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林昭焕被困在那个鬼地方？
楚月咬了咬牙。她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！林昭焕是为了调查那些怪事才去的采石场，也算是被她“牵连”进去的（虽然林老师自己可能不这么认为），她不能不管！
“谢谢您，老先生！”楚月站起身，对着老瞎子深深鞠了一躬，然后将几张零钱（她身上现金不多了）放在桌上，“茶钱！”
说完，她转身快步离开了茶馆，留下老瞎子一个人在昏暗的灯光下，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、莫测高深的微笑。
回到“忘忧旅馆”，楚月反锁房门，深吸一口气，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。
她坐在床沿上，摊开右手掌。那淡淡的印记似乎还在。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狠下心，用牙齿咬破了左手食指的指尖（还是上次那个位置，有点疼），挤出一滴鲜红的血珠，小心翼翼地滴在了右手掌心的印记中央。
这一次，她没有像上次那样在心里疯狂呐喊，而是遵循老瞎子的提示——“静心凝神”。
她闭上眼睛，努力排除杂念，将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掌心的血印上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：“林昭焕……林昭焕……你还好吗？能……听到吗？”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掌心的血迹渐渐冰凉，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楚月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难道……真的不行？还是林昭焕那边……情况太糟，已经无法回应了？
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，忽然！
她感觉到，掌心那个血印的位置，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、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……悸动！